如果不能怪罪你,我要如何原諒你?:從哭泣、怪罪到原諒,真實療癒你的內在創傷

從怪罪中採收原諒

這些年來,我聽到非常多關於原諒的「指導」,但它們卻是危險且不正確的,尤其是關於原諒那些施虐或忽視的父母。「你就是必須選擇原諒」是許多復原領域和新時代領域一再重複的論調。

關於原諒的這種非黑即白的忠告,似乎不可反駁,以至於許多倖存者毫無疑問地接受它。許多人決定要原諒,卻又偷偷地覺得自己很糟糕,因為他們從未真正有「原諒了對方」的感覺。其他人則認為也真心相信自己原諒了,卻從未感覺到原諒的任何情緒內涵。

盲目接受那種建議而乾脆地選擇原諒,會製造一種假性原諒的狀態。假性原諒是一層心靈的薄冰,掩蓋了底下關於童年的憤怒與受傷感受的水池。很不幸的,這種脆弱的心智建構,無法支持我們與父母擁有具情感深度和真正親密感的關係。

真正的原諒已經從西方文化中消失,它被不真誠的理想性原諒所取代,使我們對自己的痛苦失憶。

對於在童年被嚴重傷害的人來說,真心原諒父母的感覺,極少在他們以哀悼抽乾痛苦之池以前出現。然而,真正的原諒始於自我,我希望這本書會幫助你了解,怪罪你自己不「乾脆地選擇原諒」是多麼不公平。

先哀悼,才能解脫

「乾脆地選擇原諒」常常是一種無意識的企圖,要把我們關於童年的悲傷和憤怒埋藏在過去。諷刺的是,這個決定也會掩埋了我們真實的原諒感覺,以及完全感受情緒的能力。

如果我們要挖掘出自己完整的情緒本質,就必須先挖開那些掩蓋著它的層層舊情緒痛苦。在這種挖掘行動中,通常會發現許多童年所失落的殘骸,那些是我們自己重要層面的死亡,而且在當時不被允許為其哀悼。若是我們現在哀悼它們,就會發現自己擁有浴火鳳凰般的能力,可以從那些失落中完全重生。

很不幸的,在我們的文化中,哀悼被嚴格禁止。心理治療師喬登(Jordan)和瑪格麗特.保羅(Margaret Paul)詳述了我們不願哀悼,並且不願用痛苦的感覺「弄髒我們的手」這件事:

我們從童年就開始無法運用建設性的方式來處理痛苦。父母努力保護孩子不要遭受任何惡劣的現實,例如家庭衝突、寵物的死亡,卻因此剝奪了孩子應付痛苦的練習。當父母不允許孩子公開表達痛苦,無論是小如失望或失敗,或是大如失去祖父母,孩子將永遠學不到自己可以體驗痛苦、深深受到影響,並且依然存活。我們就是這樣學會了自己必須或看起來像是不受影響的。

事實上,哀悼在我們的文化中是一大禁忌,以至於大多數人甚至無法在最愛之人的喪禮上哭泣。那些敢於積極痛哭的少數人,會被鼓勵要趕快「走過去」、不要再想(感覺!)他們所愛的人、把亡者的照片移走,並且最好讓自己保持忙碌。在《失落與改變》一書中,彼得.馬里斯(Peter Marris)研究了盎格魯薩克遜文化的哀悼方式,並說:

陷入哀悼的情況,被汙名化成病態的、不健康的、令人沮喪的……朋友或善意祝福之人的適當行為,應該是去分散哀慟者的注意力……哀慟被當成是軟弱、自我耽溺、該受指責的壞習慣,而非一種心理必要性。

如果我們不被允許哀悼死亡,又會多麼不願哀悼其他的重大失落呢?我在三十歲之前,從來沒想到要哀悼一份工作或一段感情的死亡。直到最近,仍然沒有人哀悼自己最大的失落之一:童年時父母的善意之死。難怪那麼多人還背負著由未釋放的哀悼組成的大包袱。

我們被剝奪了只有透過哀悼才能獲得的療癒性解脫,而這是非常不必要的痛苦。只有哀悼才能把我們從緊張和分心的網絡中解救出來。我們可以放掉對家庭規則的不健康式的忠誠,因為那些規則不允許我們承認自己童年的痛苦。我們不再需要把生命力浪費在禁錮記憶以及防止痛苦逃脫上。

許多人就像被關在畜欄內許久的動物,沒注意到那扇閘門在成年後已經打開,可以通往自由與機會的廣闊曠野。哀悼讓我們不再被束縛在自己的一小部分裡面,而能自由地成長為本該被養成的成人,擁有自信且熱愛生命。我希望這本書會解開你的天生能力,讓你能驕傲地擁抱自己的哀悼歷程,以及得到第四章所描述的哀悼之禮物做為獎賞。

原諒但不遺忘

真正的原諒,有賴成年小孩清楚記得父母施虐和忽略的細節。人類不可能原諒那個依然在製造痛苦的傷痛,而那些記不得以及沒有哀悼的創傷,則會阻礙著一碰就痛的感覺,但這些感覺是讓你開始原諒的基礎。

我會了解到這一點,是因為明白自己永遠不會有那種惡名昭彰的「總有一天你會為此感謝我」的體驗。雖然我為了很多事情而感謝父母,但我的感恩始終與他們用來合理化其傷害的那句話無關。

若要真心地對父母感恩,我們必須先認清童年傷害,並達到顯著的療癒。因此,我希望你能區分值得感恩的養育,以及那些需要被否定的養育。當我們真心原諒父母,會知道自己在原諒什麼,以及他們的行為有什麼確實應該被怪罪的。

如果我們不認清父母之過失的確切本質,現在就會有容忍相似傷害的風險。那些不被允許怪罪父母之壞行為的孩子,常常會變成無法保護自己免於虐待的成人。

許多壞人似乎有著第六感,可以認出哪個人失去了保護自己和怪罪不公的能力。如果我們對於傷害性沒有「負面」感覺的反應,就無法知道自己正受到虐待,反而會默默地「原諒」了施虐者,就像我們被迫原諒父母,無論他們持續做出多少虐待行為。因此,精神分析師茱蒂斯.維歐斯特(Judith Viorst)才會說:

在我們能哀慟過去之前……我們注定要重複它。

當我們能有效地哀悼童年的失落,那些舊有且未表達的怪罪感覺會自然地出現。通常我們不需要直接對父母表達這些感覺,除非他們仍然在進行虐待。怪罪的感覺可以用安全且沒有虐待性的方式表達,而我們的父母也不必在場。在我個人的復原功課,以及心理治療工作中,曾經多次看過這種表達奇蹟地產生通往原諒的真實感覺,而當這種美妙的轉化發生時:

沒有記憶的痛苦,會被沒有痛苦的記憶所取代。 ──安.哈特(Anne Hart)

不過,有些父母可能非常殘酷,以至於原諒不會是其中的選項。但是,揭露並表達那些關於父母的變態行為的怪罪,仍然很重要,因為未表達的怪罪往往會阻礙我們全部的原諒感覺,包括自我原諒,以及原諒重要他人。


怪罪是健康的自我保護

無論童年時是否受到創傷,偶爾有怪罪別人的感覺,是正常、健康且必要的,就像大部分的動物,所有的人類天生就有自我保護的本能,會自動用怪罪性的憤怒去回應傷害,那些大叫「退後!」或「停!小偷!」的受害者,就是本能地在表達怪罪。

怪罪是「認出侵略並拒絕侵犯」這個重要生存技巧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一個有太多人對無力者虎視眈眈的世界,我們有時需要怪罪來認出危害並保護自己不成為受害者。

隨著倖存者在復原「怪罪過去的不公遭遇」的能力時,經常會同時改善認出當下不公狀況的能力。

要學會挑戰並停止虐待,第一步是要認出虐待,而怪罪和憤怒的感覺,經常是有不公狀況發生的線索,是心理機制中對於虐待最本能的警告訊號。

怪罪的情緒也是挑戰和終止虐待的強大工具。健康地表達怪罪,能創造對於勇氣和力量的真實內在體驗,把倖存者從癱瘓性的恐懼和無助,立刻轉移到充滿力量和安全的感覺。

練習怪罪虐待行為,能夠給予內在小孩所期盼的東西,也就是在危險時刻可以用憤怒來保護自己。這會喚醒內在小孩去接受「自己現在住在成人的身體裡」的事實,而且他現在更大、更強壯,更有能力擁護自己。

怪罪會鼓勵我們面對自己所害怕及必要的人生挑戰,幫助我們建立自我表達的基本權利,並且追究任何試圖否定這些權利的人。怪罪允許我們對於不想要的要求或給予說「不」,它會打開我們的眼睛,使我們看到自己仍像是無力的孩子那樣在忍耐現在的不公狀況,也允許我們再度獲得那些未受傷的孩子天生的勇猛雄獅之心。


如果不能怪罪你,我要如何原諒你?:從哭泣、怪罪到原諒,真實療癒你的內在創傷》
作者:彼得.沃克
出版社:柿子文化
出版日期:2022/07/07
購買連結:博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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