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輩子,我花在論文追逐上的時間已經太多,寫不出論文的恐慌感,縈繞了我大半生。我想為我的人生尋求「第二意見」。我開始寫些短文,像運動一樣持之以恆。我逼著自己要定期寫一點文字:有關病人病歷後面的故事。每次的醫病相遇,都可能是拉動寫作的線頭,病人帶給我的真實感跟細節感太豐富了。
無論眼前病人甚麼症狀,病歷記載些什麼,總有一些「別的事情」在此刻發生。 醫院像戲院,不斷上演著人間的悲喜劇。醫生這一行,就像坐在戲院的第一排看戲。導演的耳語,演員痛苦的表情,主角困惑的眼神,每個悲傷的紋路……清清楚楚,無法選擇逃避。
我知道自己非常幸運,明明還是個毛頭小子,卻有機會屢屢看見人生終站的真實樣貌、生死夾縫間的人性光輝、人類在疾病面前的渺小和凜然,以及為了深愛之人努力活下去的勇氣和堅強。這讓我明白,許多時候,死亡並不是人生最後的終點,而是靈魂轉車的地方,轉乘到其他人心中繼續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