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善助人,也助人行善 賴旗俊,靈魂之窗的點燈人

一位視網膜剝離、視力模糊的病人,本來需要伸手觸摸探索慢慢地走進診間,但在手術後重見光明,滿臉欣喜地環視四周,仔仔細細、完完全全地把周遭景物重新收進眼簾、印入腦海。

當年還是個年輕住院醫師的賴旗俊,原本對選擇眼科十分猶豫,但看到老師幫病人治療後,病人臉上散發的光芒,讓他不再猶疑,決定做一個「點燈人」,將光明送到病人眼前。

至今,賴旗俊已成功地讓上萬病人的靈魂之窗,重新發光。

賴旗俊是視網膜與黃斑部病變專家,從美國取經回台後,大力培養國內外後進,讓台灣的眼科治療水準急起直追。透過教學與研究不斷「點燈」,希望讓更多醫師能掌握技術,幫患者免於眼疾之苦。(圖/林建榮攝)

文藝青年 一路北漂

「如果要問什麼最讓人恐懼,除了死亡,我想應該是無法再看見這個世界的美好吧!」賴旗俊這麼說。

曾任林口長庚醫院副院長、國際醫療推動小組主席,現任基隆長庚醫院院長、亞洲太平洋玻璃體視網膜醫學會(APVRS)理事長的賴旗俊,是國內黃斑部病變和白內障手術的知名專家,已治療黃斑部病變超過20,000例、執行視網膜黃斑部手術超過8,000例、白內障手術超過12,000例;尤其是高度近視黃斑部病變手術,獨創「內限膜轉位合併自體血治療」,成功率接近100%,讓過去有一半失明機率的病患,安全又快速地找回視力。

不過他可不是從小就立定從醫的志向。

出生在屏東縣高樹鄉大武山下的一個小村莊,家裡務農的賴旗俊,因為從小功課不錯,很早就成為「北漂青年」,先微漂到高雄念國中,再遠漂到台北的師大附中。賴旗俊說,在屏東鄉下,醫師是很崇高的行業,那時候醫師大多是在診所,即使半夜都會出來看診,所以很受人尊敬,收入也不錯。

雖然不是從小立志行醫,但因為會讀書,加上父母的鼓勵和期望,賴旗俊考上高雄醫學院後(現在的高雄醫學大學),順理成章地踏上了行醫之路。

賴旗俊(右二)出身屏東農村,小時候雖然覺得醫師是個受人尊重的行業,但也從沒想過自己長大後會成為一位醫師。(圖/賴旗俊提供)

創辦高醫的杜聰明醫師有崇高的理念,以哈佛為榜樣,想在南部成立一個學風自由的醫學院。賴旗俊俊回憶道:「我是31屆,當時台灣雖然已經退出聯合國,但之前與世界衛生組織(WHO)的合作,讓學校不但國際化,老師對研究也很有熱忱,很晚了研究室依然燈火通明。」

當時高醫的校長是消滅台灣瘧疾有功的寄生蟲專家謝獻臣,老師與校風都非常開明,希望培養出世界一流的醫師,「聽說校長為了研究寄生蟲,甚至讓自己被寄生蟲寄生。」他笑著說起這段奇聞軼事。

在這樣自由奔放的學術氛圍中,賴旗俊擔任起校刊編輯。1980年代,校園運動風起雲湧,當時校園裡還有教官,因為不滿教官審查校刊,學生與校方發生過一些衝突,「我還曾經在校長室前面抗議,現在想起來真的很大膽,」文青賴旗俊笑著說,「當年我就是衝在最前面那一個!」

而學生時期印象最深的一件事,則是第一次看到大體老師,「那種感覺非常震撼,他們願意把自己的大體捐出來,裸露在學生面前,真的很偉大。其中有些還是醫學院的老師,即使不能說話了,還是透過身體來教導學生,非常無私、令人感動。」這也觸動他要學好醫術,幫助更多人的念頭。

時光匆匆,學生生涯轉眼即逝。畢業後賴旗俊服完兵役,最後選擇加入長庚醫院的外科。

一心作大事 從整形外科到眼科

長庚醫院的整形外科很早就名聞海內外,賴旗俊聽聞羅慧夫院長在唇顎裂整形修復的事蹟後深受感動,一直期望能加入長庚的整外團隊。

「內科很不錯,但我個性比較straightforward(簡單、直截了當),更適合外科」。在長庚的不同外科訓練了整整一年,賴旗俊終於輪到整形外科,實現站在羅慧夫院長旁學習的目標,沒想到這也同時讓他認識到自己的不足。

賴旗俊說,羅慧夫醫師的毅力和耐力跟鐵人一樣,因為院長清晨六點就要查房,所以他們四點就得起床為病人檢查、換藥,之後馬上就要進開刀房,「那時正好有不少手指斷掉的患者,接神經、血管是很精細的功夫,常常要開到晚上12點,下刀後還要值班,常常連續36小時沒闔眼。」他苦笑道:「有的人體力很好,連續熬幾天夜都沒事,我本來以為自己禁得起考驗,但後來上刀時,學長還特地問我臉色怎麼那麼蒼白!」

鐵打的身體也禁不住這樣沒日沒夜的工作,加上當年新光醫院剛成立,台灣醫療環境也正在檢討住院醫師制度的問題,許多同屆的醫師都陸續離開。「那時在外科和我很好的人也有不少要去新光,我本來都要辦離職手續了,但有個在眼科的徐姓同學說他們正好缺人,問我要不要過去。」

一心想「做大事」的賴旗俊坦言,對眼科原本沒什麼興趣,「因為我覺得眼科是小科,想走整形外科這樣的大科。」但同學又說服他一樣都是外科,不妨試試看。「我想好吧,就試試吧!」跟總醫師聊完後,賴旗俊接著詢問什麼時候開始上班?沒想到對方沈吟了一下反問:「今天晚上能來值班嗎?」賴旗俊笑著說,當年他就是這樣稀裡糊塗地走進了眼科。

科不分大小 找到從醫價值

面對人生這個重大的職涯決定,賴旗俊說他其實也曾經後悔過。

「以前在外科值班時,半夜緊急狀況被call起來不是病患要CPR,就是有人受傷要緊急開刀,緊張卻很有成就感。」他笑著回憶,在眼科半夜值班接到電話時,對面則是傳來:「賴醫師,有個阿嬤說她眼睛好像『惦惦』,你要不要起來看一下?」

明明想進大科,卻意外進入心中認為的小科,強烈的反差讓有志難伸的賴旗俊心情一直無法調適、充滿矛盾,他不停懷疑自己是不是選錯科別了?

直到某天,一位視網膜嚴重剝離、幾乎看不見的病人,怯生生地摸索著進入診間。「老師幫病人做了玻璃體切除術,再打空氣進去幫助視網膜貼回去,流了很多血,很像外科。」他回憶道。

後來病人回診,重新張開眼睛看見這個世界,他滿臉藏不住的開心笑容和真心感謝,讓賴旗俊突然頓悟——「當醫師的價值不在於你是什麼科、做了什麼事,而是病人生了什麼病,你怎麼幫助他。」

「你叫我做心臟移植我不會,但白內障我一定可以幫你;眼科不是小科,只要能幫助病人的都是大科、都是好醫師。」對醫師的價值有了新的定義,長出自信的賴旗俊,自此心甘情願地在眼科待了下來。

賴旗俊的眼裡沒有大小科的分別,只要能幫到病人的都是「大科」,這也是醫師的價值所在。(圖/林建榮攝)

為人點燈,成為劃破黑暗的一道光

「人類 70% 的資訊是透過眼睛來接收,可以想像眼睛看不見真的影響很大,對很多人來說,簡直比死還可怕。」賴旗俊形容眼科醫師就像「點燈人」,讓病人的靈魂之窗再度明亮發光。

命運半推半就的選擇,成為了賴旗俊一生的志業。

隨著對眼科越來越了解,他意外發現跟整形外科比起來,兩者的手術有不少共同點——一樣需要用到顯微鏡,一樣需要一雙精確穩定的手,只是眼科動刀的時間較短,出血量也沒那麼大。

「那時最熱門的是角膜科,因為大家都想做近視手術;但視網膜科的手術精密複雜,更像外科。」有著「外科魂」的賴旗俊說,他因此選擇了視網膜次專科。

1990年代,台灣的視網膜手術技術還沒有很發達。有一次,全球視網膜外科的第一把交椅——哥倫比亞大學的眼科教授Stanley Chang來台灣演講,更讓他明白台灣跟美國的差距有多大。「我們開刀的時候會用接觸鏡來看視網膜,一般用的是凸透鏡,視野很小;但國外用的是廣角鏡頭,視野寬,還能錄影。」

演講中播放的清晰影像與手術視野,讓賴旗俊大吃一驚,「假如我們可以看到視網膜的20%,他們至少可以看見80%。」他形容,台灣的手術彷彿是「以管窺天」,不論是硬體或技術,都還落後世界遠遠一大截。

為了幫助更多病人重新擦亮靈魂之窗,賴旗俊興起了出國進修的念頭。出身屏東鄉下的他其實一直有個留學夢,從小就決定不論將來做什麼,都要出國開開眼界。「我那時候想,要出國的話就要去大都市,除了當研究員外,還可以多了解當地文化,所以鎖定比較大的醫學中心。」

他一口氣寄出了三十幾封信,沒想到幾乎石沈大海,只收到一封回信。

為了一圓出國研習的夢想,他沒有輕易放棄。1996年參加芝加哥美國眼科醫學會時,賴旗俊透過關係約了Dr. Stanley Chang見面。「我還記得當時只有零下一度。」冰天雪地中的等候沒有白費,兩人不但相談甚歡,Dr. Chang更是一口答應讓賴旗俊到哥倫比亞大學當研究員。

恩師Stanley Chang(右)因為賴旗俊優異的表現,希望他多介紹一些學生去美國學習研究。賴旗俊反而笑著回他:「老師,我希望十年後,換你們的學生過來台灣學。」(圖/賴旗俊提供)

賴旗俊覺得自己非常幸運,當時名望如日中天的Dr. Chang,搶著跟他學習的人多得像是過江之鯽,「他爸爸是上海交通大學畢業,戰亂到美國時Dr. Chang才兩歲,因為自己本身是華人,所以對華人學生非常照顧。」他感念道。

而這趟美國行也不負他的期待,小至硬體與技術,大至醫學觀念與人際關係都大有斬獲,為長庚眼科突飛猛進的發展,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劉姥姥進大觀園 體會大師風範

剛到哥倫比亞大學醫學中心,賴旗俊形容自己簡直像劉姥姥進大觀園。雖然他在台灣有過很多臨床經驗,也開了不少刀,但技術跟儀器都還比不上美國。「台灣的玻璃體切除機幫浦波波波的非常大聲,他們的不只小聲,還能講話,我一開始被嚇了一跳,想說是誰在說話。」他栩栩如生地形容剛到美國時發生的糗事。

而Dr. Chang之所以被推崇,是因為他將「重水」應用在了視網膜外科手術上。賴旗俊解釋,視網膜是一層感光薄膜,功能像是相機的底片,剝離就像是牆上的壁紙脫落,要用雷射將它「黏」回去。

有些嚴重的視網膜剝離,要先將玻璃體切除,切除後眼睛等於被挖空,之後要灌空氣進去「撐」住黏回去的視網膜,避免再度剝落,病患術後甚至得臉朝下趴上三個月,非常辛苦。

但Dr. Chang卻發現,重水雖然無法長久放在眼睛裡,但可以在手術中填充使用,幫助視網膜黏合。這項應用的發明讓原本一些非常複雜的視網膜手術變得簡單,更大幅提昇了治療效果。「我們說他是一個Game Changer,改變了整個手術的規則。」賴旗俊說。

如此知名、有國際地位的大師,Dr. Chang在栽培學生上卻不遺餘力、毫不藏私,一雙巧手在視網膜上揮灑自如地操作器械,讓人大開眼界。

「Dr. Chang對人很nice,像我們以前在開刀時,有些醫師很凶,他完全不會,開完刀還會說謝謝你們的幫忙。」賴旗俊領悟到,原來這就是大師風範。「後來我開完刀也會跟大家這麼說,這都是跟他學的。」他笑著回憶。

在Dr. Chang身上學到的大師風範,賴旗俊不只對醫療團隊的所有人都好言好語、客客氣氣,對待病人們更是親切有耐心,無時無刻都在想著如何幫助他們。(圖/林建榮攝)

投入臨床研究 幫助更多人

看著老師顛覆手術規則的一項發明有那麼大的影響力,賴旗俊心裡開始覺得「除了技術,研究也非常重要。」於是在Dr. Chang的推薦下,他到了視網膜移植、基因治療、眼科電生理大師Peter Gouras教授的實驗室擔任助理,跟著他一起做研究。

或許感染到美國人投入科學研究的熱情,賴旗俊除了跟著Dr. Chang學習一些重要的手術外,剩餘的時間都投入在實驗室中。醫學院每週四中午還固定有個sandwich meeting,邀請許多大師或諾貝爾獎得主在圖書館演講。每天都能感受到自己在進步成長,賴旗俊非常享受這樣的生活,覺得這樣看病、研究,比開業更有意義。

賴旗俊還記得,當時做的實驗是「視網膜色素上皮細胞的移植研究」。那年聖誕夜前夕,當街上早已被閃亮的燈光妝點,實驗室的人也陸續回家度假,他還待在實驗室挑燈夜戰。「當我看到顯微鏡下的細胞活著,我高興地馬上拿起電話打給Peter Gouras,他也非常開心」。

後來他與老師共同發表了兩篇論文,刊登在《Investigative Ophthalmology & Visual Science》上,這不但是他最早發表的幾篇國際論文,Dr. Gouras還以此為題去哈佛發表演講。

美國的學習讓賴旗俊自此愛上了研究,他在2020年榮獲美國史丹佛大學「全球前2%頂尖科學家」名譽;更在2022年獲贈醫療典範獎,肯定他在醫學上的貢獻。(圖/賴旗俊提供)

國際接軌 讓台灣發光發熱

一趟美國行,讓賴旗俊帶回滿腦袋的想法與收穫。回國後,他不但建議醫院添購先進的眼科機器,2003年他被拔擢為視網膜科主任,更要求晨會要全程使用英文報告溝通。「使用國際語言是為了改變你的心態和想法,擴展你的視野,表示你願意跟其他人交流,如果因為語言這種工具而退縮是很可惜的。」

這項要求,即使現在到了基隆長庚也一樣沒有改變。最近剛結束的第二屆住院醫師成果發表會,也是使用英文報告。

他認為,台灣的醫療技術是很優秀的,「我不敢說贏過先進的美國,但在亞洲國家一定不會輸,你看香港和新加坡說英語說得頭頭是道,技術內容不一定比我們好。美式教育要你去分享,但我們比較不好意思,所以我覺得一定要國際化。」

正因為自己的美國經驗,賴旗俊開始培養下一代醫師出國進修,各自發展專長領域。像吳為吉到美國密西根州William Beaumont Hospital做視網膜研究,專精早產兒視網膜病變,今年不但獲選為全球前2%頂尖科學家,還正在撰寫世界治療指引;黃奕修主要研究葡萄膜炎,曾在知名的美國Bascom Palmer Eye Institute眼科中心做研究員,更成功完成了亞洲第一例人工電子眼移植;陳冠任在紐約曼哈頓眼耳鼻喉科醫院研習,王南凱則到哥倫比亞大學眼科中心做研究,楊嶺也曾到紐約與夏威夷進修。還有好幾位出國攻讀博士:陳彥伯到英國卡地夫大學、劉珍吟醫師到美國南加州大學、陳宜杏醫師到英國倫敦大學……。

賴旗俊鼓勵創新研究,培育的後起之秀一棒接著一棒,不只提昇了醫療的水準,更讓台灣在國際上開始展現影響力。

不只自己在醫術、學術上有所成就,賴旗俊(左七)栽培學生們在不同的領域上發光發熱。圖為2017年黃奕修(左五)與團隊一起完成人工電子眼手術。(圖/賴旗俊提供)

病人的問題 就是創新的方向

2015年,賴旗俊發表了一篇「內限膜轉位合併自體血治療」論文,刊登在眼科最好的醫學雜誌《Ophthalmology》上,一時之間造成轟動。

回憶起研究動機,他說台灣有很多高度近視的病人,久而久之眼軸變長,年輕時就會造成白內障、青光眼,比較嚴重的就會黃斑部病變。其中一種是裂孔性視網膜剝離,國際上一直設法解決這個問題。「我去看以前的手術情況,發現效果真的很差,成功率只有10%,而且有一半機會病人會失明;所以我一直想該怎麼幫助病人,讓他們不要失明。」

他接著道,「剛回國時我做的是自體血的研究,結果發現使用在黃斑部裂孔上有癒合的效果,所以就把內限膜移植到裂孔上,用自體血把洞補起來,再把視網膜貼回去。」這個方法的成功率幾乎是百分之百,而且因為是微創手術,術程只需要短短的40分鐘。

「其實病人的問題,就是我們想要研究的方向,抱著行善助人的心,去解決病人的問題,就知道如何創新。」賴旗俊這麼相信,也如此身體力行。

他還記得有一次去中國演講後,有個人特地跑來找他,說一定要跟他道謝。「他也是個醫師,他說中國有很多人眼睛有一樣的問題,前一年聽過我的演講後,他用我說的方法去開刀,結果非常成功,所以一定要來謝謝我,跟我說這個辦法不但有效,自體血又不用額外花錢,我那時聽了真的很感動。」

許多眼疾患者,尤其是第二型糖尿病導致的視網膜病變,大多是正值生產力旺盛的中壯年,更是家中主要的經濟支柱。他說:「所以我們眼科治療的不只是病患的眼睛,還是背後的一個人生、一個家庭。」

不落老師Stanley Chang之後,賴旗俊也成了一位Game Changer,讓無數近視者免於失明,更成為一位Life Changer,讓許多家庭免於破碎。

一棒接一棒 在世界各地「點燈」

當台灣的眼科技術一點一點的跟上世界腳步,賴旗俊想著如何還能幫助更多人。這時的台灣的扶輪社邀請他到蒙古義診,因此他帶著兩位醫師一起到了烏蘭巴托,開啟了他國際醫療的篇章。

蒙古人因為強烈的日照以及糖尿病,導致白內障的患者很多,但眼科醫療資源與技術又非常匱乏,有些患者甚至要送到德國或印度才能治療。「他們還有很多人在騎馬,因為看不清楚從馬上摔下來,受傷都很嚴重。」

記得第一次到蒙古時他非常擔心,因為手術設備非常克難,當地醫院甚至只能消毒器械的尖端,讓他很擔心病患會不會受到感染。「還好蒙古人的基因很強,開完刀隔天十個有八個視力恢復到1.0。」

賴旗俊笑著說,他們甚至在器械不足的情況下,硬著頭皮幫一個視網膜剝離的病人開刀,旅程還延了一天,因為要等一位千里迢迢騎馬、走路、再坐車趕來,被刀子刺傷眼睛的男孩。

但這樣的幫助可謂杯水車薪,並非長久之計,於是賴旗俊與扶輪社討論,發起募捐活動,將蒙古醫師送來來長庚受訓,他還找了其他專科醫師固定每幾個月一起飛到蒙古幫忙開刀,並把當地醫師找來集中教學。「上一次去蒙古時,當地的醫師已經可以開視網膜手術了,」他開玩笑說:「我應該可以算是他們的眼科之父。」

隨著長庚眼科的知名度日漸提昇,除了蒙古之外,新加坡、澳洲、馬來西亞、印度,甚至智利都有醫師越洋來台取經。

賴旗俊把功勞歸於恩師Stanley Chang,「我當初去美國只是想出去看一看,但是Dr. Chang對我的影響,就是讓我去影響更多人。」他頓了頓接著道,「我希望我們這裡的付出、教學是正面的。你在這裡無法去點很遠地方的火,但從近處點,一棒接一棒,薪火相傳,就能擴大影響力。」

用醫術行善助人的賴旗俊,靠著不斷地傳承教學,助人行善。「現在我們在馬來西亞的學生也被我們升級了,開始向外點火。」他驕傲地笑著說。

因為這樣的遠見和執行力,賴旗俊被提拔為林口長庚醫院副院長,負責國際醫療和醫院感控。2020年,他更接下基隆長庚院長的職務,在前人的努力後,持續讓基隆長庚在台灣東北角茁壯,「一個醫院要應付這個社會的變遷,進步永無止境,沒有最好,只有更好。」

賴旗俊希望基隆長庚能真正照顧當地人,更希望它是一座友善的醫院,因此增加診數節省病人等待時間,改善空間讓醫病都舒適方便,甚至出資整建了長達77公尺的候車亭,讓民眾上下車時能遮風避雨。

而在最重要的醫療品質上,他將社區醫院結合了醫學中心的特色,進一步發展特色醫療。例如在體系的支持下設立了hybrid手術室,讓心臟、腦部,與肺癌等複雜困難的手術,都能在基隆長庚完成,免於轉送到台北的風險與奔波。

賴旗俊還積極鼓勵同仁發展新技術,邀請其他分院的大師來幫助在地病患。像是林承家的軟式輸尿管鏡、無痛麻醉;請陳錦國來執刀基隆第一例人工電子耳;以及亞太微無創手術婦科權威李奇龍來進行達文西手術。近日基隆、林口長庚的神經內外科更是攜手合作,為一名嚴重的帕金森氏症患者執行了東北角第一例的「深層腦部刺激手術」(DBS),成功調控神經的不正常放電,改善症狀。

一連串的升級,讓基隆長庚從裡到外皆煥然一新。「這些疾病都是很常遇見的問題,我希望能帶動一些比較高階的技術來基隆,讓東北角民眾在地就能獲得很好的醫療。」賴旗俊說。

2021年,基隆長庚獲得非醫學中心綜合評鑑第一名,區域醫院卻有著醫學中心的實力,也見證了其守護東北角居民健康的決心。

接任基隆長庚院長後,賴旗俊重新規劃空間、鼓勵各專科積極發展特色醫療,就是希望用最好的技術來維護當地民眾的健康,免去他們的奔波之苦。(圖/林建榮攝)

行善助人 也助人行善

「行善助人」是烙印在賴旗俊DNA深處裡的價值觀,「可能是小時候成長在農業社會那樣的環境,一家要割稻,全村就會一起來協助,鄰里之間本來就應該要互相幫忙!」

賴旗俊說,從沒想過自己會成為醫師、選擇眼科、甚至當上院長。

但他覺得當醫師很不錯,因為可以行善助人,直接解除病人的病痛;當了院長更不錯,因為可以助人行善,透過這組織來幫助更多人。「但還是研究最厲害,因為知識的傳遞無遠弗屆。」他笑著做出結論。

2025年台灣即將邁入超高齡社會,65歲以上人口會超過全人口20%,白內障以及其他眼科的醫療需求會大幅增加,更別說其他醫療落後的國家了。「行善助人,助人行善,我們不能等到趕上先進國家時出才出手助人,這世界需要幫助的人很多,我們可以提供協助的事也很多;所以我們希望能多訓練未來能領導世界的這些人,不僅僅只是讓他們來這裡學習謀生技巧回去開業,而是希望他們回去可以啟發、幫助更多人。」

「我們把這盞燈點亮了,讓他們回去點下一盞燈。」

「點燈人」賴旗俊,從美國取回燈火,在台灣點燈,到國際點燈,心心念念教會更多人點燈,最終,讓全世界充滿光明。

賴旗俊希望不停地繼續「點燈」,啟發學生一棒一棒地接力下去,最終讓全世界充滿光明。(圖/林建榮攝)

賴旗俊

CHI-CHUN, LAI, M.D.


視網膜與黃斑部病變專家,獨創「內限膜轉位合併自體血治療」,挽救無數病患免於失明。現為基隆長庚醫院院長、亞洲太平洋玻璃體視網膜醫學會(APVRS)理事長。

出生屏東鄉下,純樸的生活讓他從小就抱持著助人為善的想法。原想加入整形外科一展身手,因緣際會轉到眼科後,領悟到醫師的價值在於「如何幫助病人」,而非醫師完成多困難的手術。

重視教學與研究,培養的眼科後進於早產兒視網膜病變治療、人工電子眼各大眼科領域皆有特殊成就。無私協助蒙古、新加坡、澳洲、馬來西亞等世界各地醫師進行培訓,希望透過一棒傳一棒,點亮全世界的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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