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無國界醫生
在奈及利亞（Nigeria）卡諾（Kano），雖然無國界醫生團隊已經提供了免費、高品質的產科照護，但是如何確保這些服務是為了需要它的女性量身打造的呢？答案其實很簡單：直接問問那些女性。
日籍人類學家 團野 桂（KATSURA DANNO）
2022年7月12日
奈及利亞的卡諾州是該國的北部大州。在2016年人口已超過1500萬人。無國界醫生在卡諾市支援一間母嬰醫院，我則在那裡擔任田野調查員，進行一項量化研究，我希望這項研究能加深我們對婦女如何做出醫療決策的理解。
在卡諾，為母親們提供適當的支持至關重要，因為當地因與懷孕或分娩相關的原因而死亡的女性人數高於全國平均值，五歲前夭折的兒童數目也高於全國平均水平。
然而，當地由受訓練人員如助產士接生的嬰兒數量，也遠低於全國平均。
分娩只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在這項研究中，我在奈及利亞助產士的翻譯協助下，與當地的母親們進行一對一訪談。
訪談中，我才逐漸明白，因為對當地的女性而言，分娩是女性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就因為這件事太自然而然，她們並不認為這是要在醫院進行的特殊事件。
接受訪談的人告訴我，一個母親有十幾個孩子，全部在家分娩，在當地並不罕見。此外，許多人還説她們在家裡幫姊妹接生過不下十次。
家庭的支持
她們也告訴我，當有人臨盆時，家人會去看她，並協助接生寶寶。
有時候她們會請經驗豐富的社區助產士，不然通常她們會自己打理一切。受訪的女性告訴我，她們經歷得越多，就越有信心。母親會教導女兒怎麼做，女兒再把技巧傳授給自己女兒。聽她們說著，我想著她們該有多尊敬她們的母親。
日常並不代表容易
透過訪談這群女性，一個重要的區別逐漸撥雲見霧：雖然分娩被認為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但並不代表她們覺得這是件容易的事。
「第一個嬰兒活著，第二個嬰兒活著，第三個嬰兒死了，第四個嬰兒活著，第五個嬰兒死了……」在母嬰醫院分娩的患者記錄卡上記載著過去的分娩紀錄。
當你在這個地區從事孕產婦照護工作時，看到很多曾經失去孩子的母親並不足為奇。
每一次分娩面對的不確定性
啊，這些婦女在失去孩子後如何打理自己的生活？在日本的家裡，我也是一個女兒的母親，無法想像沒有她的生活會如何。
和我交談過的許多女性都經歷過這種情況，並用不同方式撫平失落，或至少撫平部分的失落。她們走過困境，又生了一個孩子。
每每聽到這樣的故事，我都想著那個女人該有多堅強。因為她們不知道再次懷孕時會發生什麼，不能保證能夠安全分娩並生下一個健康的寶寶。我聽著婦女們告訴我她們的焦慮，這種不確定性實在太可怕。
團野 x 日本
好吧，讓我們一起來回想。當你對即將發生又無法避免的事情感到害怕時，你會怎麼做？當這個日子即將來臨，你會如何應對壓力？
讓我解釋在日本，我的家鄉，我們通常會怎麼做。
在日本，人們可能會自認是佛教徒、神道教徒（一種日本的本土宗教）或基督教徒。但是，普遍來說，我們對宗教並沒有很深的依賴。
然而，當我們面對當下和未來的不確定性，例如當我們生病受苦、參加學科考試或參加體育競賽時，我們就會去寺廟、神社或教堂。在那裡，我們許願、向上帝祈禱、捐獻、買護身符或象徵祈願的幸運符，並保留到願望成真（或沒有成真）為止。
克服恐懼
很幸運的，在日本可以獲得高品質的醫療照護，有助於消除對分娩的恐懼。我們依賴醫療，大過於仰賴神明的力量。但是，女性在安全產下健康嬰兒之前，無論有多少優質的醫療照護，對分娩的恐懼都不會完全消失。
好的，回到卡諾市！當城裡的婦女向無國界醫生的助產士和我解釋，他們在懷孕和分娩期間會服用「平安水」時，我完全能理解箇中原因。昔日我分娩時，也隨身帶了一個在日本神社買的護身符來鼓勵自己。
她們需要力量來克服恐懼，她們可能還在處理過往失去孩子的創傷記憶。而且，令人難過的是，他們能獲得優質醫療照護的機會少之又少。
支持的力量
現在我已經完成了在卡諾的工作。
我們發現，由於女性習慣不仰賴官方醫療照護，難怪她們經常放棄醫療管道。相反地，她們努力靠自己產下孩子，彼此緊密地互相支持，並禱告祝願。
自從無國界醫生開始支持卡諾的母嬰醫院後，我們一直提供免費、高品質且全天候的醫療照護。但我們也提供高品質的衛教資訊，也有尊重女性的員工。而我一直在進行的研究就是為了進一步塑造和改善這些服務，確保它們適合醫院所服務的不同社區的婦女。
這座城市裡的女性並非如我想的脆弱。作為無國界醫生的一員，我很高興能支持她們，在做為母親、女兒、祖母、孫女和姐妹時，能保持她們的力量。
本文經無國界醫生授權刊登於《醫學有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