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業與職業

文／林思偕醫師

40年前。李醫師是外科值班住院醫師，深夜兩點，接到了緊急會診通知。

病房一位懷疑腸阻塞的小女孩，臉色蒼白，情況急轉直下。應該是急性失血。

預定隔天才要剖腹探查的。孩子能渡過那個夜晚嗎？麻醉科醫師認為要先輸血 ， 才肯為孩子麻醉。

醫院剛好缺她那種血型的血。

李醫師和孩子血型相同，二話不說，捲起袖子捐了500cc，立刻就開始為孩子輸血。

終於聯絡上主治醫師，主治醫師問李醫師願不願意跟刀，他點點頭。

他們刷好手，在手術房消毒完病人 突然，主治醫師 對他說：「來，我們交換位置。」

主治醫師轉頭告訴麻醉醫師，李醫師是主刀者。一切聽他的。這是他第一次擁有手術場域的全部視野。

李醫師發現，小病人患了「腸扭轉」。在老師的細心指點下，他小心翼翼把生病的腸子切除，再把健康的腸道兩端吻合。

每次他抬頭往上，就看到點滴架上的紅色液體一滴一滴輸進孩子體內。 那是他的血。

手術一切順利。開完刀主治醫師和他握手。稱讚他做得好。感謝他為病人做的事情。主治醫師說：

「志業與職業的差別，就是在於前者會做職責份外的事情，義無反顧。 」

外科訓練歷程充滿血、汗、淚 。李醫師逐漸成熟，練就一身好技藝，終於可以獨當一面。

他從未忘記「學徒制 」。每有適當的機會，他總會叫學生和他「換邊站」，讓學生主刀， 他當助手。

「來吧，你可以的。」他感受到一種年輕靈魂的悸動，這是手術房裡的愉悅美妙時光。

李醫師現在已經是退休的外科教授。活人無數，學術成就斐然。

但40年前那天晚上做的，仍是他一生中感到最驕傲的事。

本文經林思偕醫師授權刊登於《醫學有故事》

原文：志業與職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