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曾基醫師
早上七點半就開始的醫院部科晨會,參加者很難精神抖擻,在偏鄉社區的台北榮民總醫院新竹分院更是如此。同仁很少在地人,清晨五點多就起床,通勤來到新竹縣竹東鎮,倦容難免;髮型凌亂者,則應是前夜值班,可能被護理站多次叫起,猶自惺忪。晨會演講內容,常是介紹醫學新知的讀書報告,講者廣搜資料,難以割捨,口沫橫飛,滔滔不絕,鉅細靡遺,聽者不好咀嚼吸收。今(2023)年8月30日外科晨會很不一般,講者自我設限20分鐘,不僅是個人行醫經驗談,更介紹醫院最新設備,也預示未來潛能與發展,讓人眼睛為之一亮、精神為之一振,詢問連連。
放射科張尊厚醫師當天主要介紹院內新購置的「3D數位乳房斷層攝影X光機」(breast tomosynthesis or 3D mammography),從乳房攝影原理,2D與3D差異,3D機型演變,到「3D斷層攝影導引真空輔助乳房切片」(tomosynthesis-guided vacuum-assisted breast biopsy)。新型儀器不僅有較高癌症偵測率、較少偽陽性,還可精準定位可疑病灶,配合真空輔助切片系統,抽吸病灶,進一步病理檢查。相較於傳統手術切片方式,3D斷層攝影導引真空吸引乳房切片術係微創手術,傷口小,復原快,乳房外觀變化少;對於較小的病灶,甚至可以直接切除,省去外科手術;對於高度懷疑的病灶,在抽取組織後,可放置微型鈦金屬夾於切片位置,為日後手術預先定位。在講解最新切片技術時,張醫師更展示早在2013至2014年時,自己執行過數百例案例的統計分析。
常聽醫學進步神速,隔行如隔山,聽完張醫師演講,眾人更是深有同感,也嘖嘖稱奇,在偏鄉社區醫院裡,竟然有此先進儀器,還臥虎藏龍,有執行先進技術的高手。還記得三十多年前實習醫學生時,在北榮總院第二門診大樓三樓外科門診手術室,幫忙住院醫師執行乳房切片,下刀前還摸得到腫塊,下刀後血淋淋,尋找困難。乳房本質多為脂肪組織,觸感軟綿綿,真的不易定位,後來發展出細針穿刺。1995年發明真空抽吸組織檢查後,逐步又發展出超音波、核磁共振(MRI)與乳房攝影立體導引切片,原本外科醫師的工作落到放射科醫師手中了。
張尊厚醫師溫文儒雅,講話不疾不徐,略顯木訥,每次外科晨會例行個案報告時,判讀解釋X光片、電腦斷層、核磁共振,協助第一線臨床醫師診斷,偶而演講拿手的乳房超音波,沒想到功夫深藏不漏,等到儀器到來,才公告周知。北榮新竹分院今年購置的儀器是國外進口的最新機種,多種功能全部模組一次購齊,耗資一千兩百萬元。單純乳癌篩檢,無需高檔機型。最新機種多在都市大型醫院,配合診斷與治療,國內數量不多,並非全然是價格因素,「良駒易得,伯樂難求」,嫻熟相關技術的醫師鳳毛麟角,方是主因。新儀器正是與張醫師息息相關。
自1895年德國物理學家倫琴教授(Wilhelm Conrad Röntgen)發現X光後,醫用放射線學發展百餘年,不斷推陳出新。放射科醫師傳統是第二線醫師,多數時間在閱片室裡打報告,很少直接接觸病人,由衛生福利部「專科醫師分科及甄審辦法」裡官方正式名稱「放射診斷科」,可見一斑。不過,放射科內部分科越來越細,以北榮總院為例,放射線部下設八科(骨骼關節放射線科、神經放射線科、腹部影像醫學科、超音波暨乳房影像科、介入性診療放射科、兒童暨急診放射線科、呼吸循環放射線科、磁振造影科),再加上核醫部(核子醫學科、放射免疫暨同位素治療科、放射製藥科、迴旋加速器科、醫事放射科、正子影像科)與重粒子暨放射腫瘤部(重粒子治療科、光子治療科、實驗放射治療科),教人眼花撩亂。此外,越來越多放射科醫師從診斷螢幕前,走到治療檯旁(介入放射學,interventional radiology),利用醫學影像導引,執行各種微創檢查或手術,種類目不暇給,高度分工。
張尊厚醫師原任職台北三軍總醫院,曾擔任放射診斷部婦女保健中心主任,專精乳房檢查,對於斷層攝影導引真空吸引乳房切片術,已有十多年經驗,是國內該項檢查的權威,常在學會研討會擔任講者,推廣技術。張醫師個性喜歡臨床動手,甚於電腦桌前跑統計數據、寫研究論文。服務軍職滿二十年,決定離開三總,將難得的主治醫師職位讓給學生,改到偏鄉社區醫院服務。張醫師熱心教學不藏私,深信後輩能夠青出於藍勝於藍。稀缺人才,爭取者眾,張醫師不改初衷,主職仍在北榮新竹分院,改以報備方式,支援台北市中山醫院,既能幫助病人,也不荒廢技術。張醫師家在台北,每天通勤,確實耗時,本人倒是豁達,以前從早到晚,工作忙,做中學,現在步調較慢,較能靜心思考,如何精進技術。張醫師宅心仁厚,令人尊敬。
鄉村地區婦女通常擔負家務比重較高,相對較難脫身出外遠道就醫,延誤病情,時有所聞。北榮新竹分院配合張尊厚醫師專長,特別添購最新設備,也是竹東次醫療區九個鄉鎮僅有的設備,加上已有的乳房超音波與核磁共振檢查,對於在地婦女是一大福音,未來就不用奔波於途,輾轉至外地診治了。竹東地區屬於醫療資源不足地區,北榮新竹分院在國軍退除役官兵輔導委員會與台北總院的支持下,不計成本提供服務,長年聘任竹東地區唯一的產科曹俊達醫師,加上三總固定支援的一般外科兼乳房外科李浩銘、伍希元醫師,9月1日甫從總院到任的婦癌權威莊其穆教授,好設備與好醫師,婦女醫療黃金陣容,一站式服務,可讓偏鄉婦女也能享有優質醫療。
本文經陳曾基醫師授權刊登於《醫學有故事》
原文:令人驚豔的偏鄉婦女醫療